洛阳花开不知春

洛阳花开不知春

文/朱 平

　　有一阵子特别想喝羊汤—— 那种汤色清亮，又有一点浓白；有淡淡的膻味，却又清香无比的羊汤。

　　江南是很难遇到这样的羊汤。四月的天，正是春暖花开，小虔说，去洛阳吧。

　　洛阳，听起来就很有味道的城市，一直都想去却总未成行。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十三朝古都，5000多年的文明史，是华夏文化的发源地之一，多少帝王盛世、人文轶事让人神往。可是我心心念念的却是它的汤文化。那是一座“汤”城啊，羊肉汤、驴肉汤、牛肉汤、豆腐汤、胡辣汤、丸子汤、不翻汤……洛阳人是那么地爱汤。这个季节风轻云淡，洛阳城里一定飘满了羊肉汤的香气。于是忽然就被鼓起了勇气，说走就走的旅行，其实真的只在一念之间。

　　订了机票，一早出发，中午便在丽景门了。走在青石板路上，穿过古老的城门，找一家羊汤馆。点一碗羊汤，一块薄饼，再来一把羊肉串，似乎就满足了此行所有的念想。

　　羊汤端上来，白的汤映着碧绿的葱花，热气袅袅地散开来，氤氲在青花瓷的大碗上，竟有种穿越时光的感觉。裹着羊汤最醇厚的香气，深吸一口气，旅途的紧张瞬间松弛了，沁人心脾的是那种最原始的羊汤的异香。勺子轻轻拨开葱花，吸一口汤汁，所有的味蕾便活跃起来。那种鲜美从喉咙一直润到胃里，就着薄饼的松脆、羊肉串的香嫩，心底的满足无以言表。

　　时光开始慢下来。我们悠闲地游走在丽景门，春日的阳光下，护城河边柳色青青，高耸的城墙显着历史的厚重。沿城门往东，便是老集，这里应该是洛阳城最为古老的一部分。旧式的建筑、泛黄的酒旗，每一处都能体现洛阳城古老的记忆。而熙攘的人群、热闹的商贩，那样的繁华又似乎印证着古城昔日的辉煌。在这样的老街喝一碗羊汤，吃一块烧饼，一定更有味道吧。

　　我们穿梭在不同的小店，看唐三彩的绚丽斑斓，看洛阳剪纸的精巧生动，也看浆面条、糊涂面的各种不同，看烫面饺、珍珠包的奇怪做法，体会着最市井的洛阳，一切都那么新鲜而生动。我们又绕到老街的支巷里，看映着夕阳余晖的有着铜锈门把的木门，或掩或闭，木门上依稀可辨的花纹，静静地展示着那个时代的美；看小巷深处早已失去喧嚣的四合院，那些青瓦红门的小户人家里，谁能想到是曾经庭院深深的大宅门。和老街的繁华相比，小巷的幽静深远更让人流连忘返。抚摸着光滑的青砖，仿佛站在历史的画面里，在光影流转里，余味绵长。

　　走走停停，又一个转角后，在小巷深处，竟看到一家画室。布置很是清新，所有的画似乎都是关于牡丹花，被随意地放在四周，窗边是一排书架，中间是宽大的沙发。满满的绿植让画室生机盎然，又隐约有淡淡的花香糅合了调色板里颜料的味道，竟然也特别好闻。

　　小虔是懂画的，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些画。我走累了，懒懒地埋在沙发里不想动。一位姑娘走过来，问要茶还是咖啡。“茶只有牡丹花茶，咖啡只有美式咖啡，甜点只有提拉米苏。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介绍，小虔也来了兴致，“那就都要！”

　　“吧台在书架旁，牡丹花茶就放在上面，保温壶里是热水，咖啡机是全自动的，鲜牛奶和甜点都在旁边的冷柜里。”姑娘慢慢地说着，声音很好听，一袭长发垂下来，很漂亮。“你们是来玩的吧，这里全自助的，随意好了。”

　　我们便真的很随意。逛久了，走累了，牡丹花茶的清香、咖啡的醇厚、提拉米苏的美味，就像初到洛阳的那一碗羊汤，让人满足与放松。我们快乐地聊天，直到夜幕降临才准备结账离开。姑娘说：“我请你们吧，你们的方言我都听得懂，我们是老乡，我叫牡丹。”

　　这太让人意外和惊喜了。怪不得姑娘那么像江南的女子，温婉可爱。我们说，一起吃晚饭吧，你带我们去喝羊汤，最地道的那种。

　　三个女人的快乐是那么地张扬。我们很快熟悉起来，在小巷连着老街的另一头，我们真的喝到了最鲜美的羊汤。店面很小，甚至有些破旧，我们坐在街边喝汤，却特别有味道。“别嫌弃，这里是我喝过的最地道的羊汤。”牡丹说，“我来洛阳喝的第一碗羊汤就是这里。”

　　牡丹当时的男朋友是她的大学同学，洛阳人，大学毕业后，牡丹跟着他来到了这座城市。牡丹说：“第一次喝羊汤就深深地喜欢上了，那时候也是四月的天，牡丹花开得特别好，我就想，我注定是属于这座城市的。”

　　“之后的几年，我们开了画室，买了房子，打算结婚，可是他出国了。时间久了，联系少了，我们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。牡丹花茶是我爱喝的，咖啡是他爱喝的，提拉米苏是爱和幸福。现在我还保留着那些习惯，只是我很久没画牡丹了。”

　　“那时候画油画，浓重而热烈，像极了我们当时的爱情。现在，再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。可是，我还是很喜欢这座城市，这里有太多我们美好的回忆。我开始画彩铅，每一幅场景，用素描勾画，用色彩渲染，画面很细腻，也很轻盈，那些被瞬间打开的记忆，是我年轻的模样。”牡丹平静地说，像在讲别人的故事。

　　街边的灯光有些昏暗，却照着她的脸格外明亮。爱一个人、恋一座城，他走了，她却还恋着这座城。“你现在也很年轻啊，羊汤那么好喝，他会回来的！”小虔扎扎呼呼的声音让我们又快乐起来。

　　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牡丹，并且成了很好的朋友。我们本以为，看不同的风景、体会不同的人文是我们旅行最大的意义，却发现原来最念念不忘的是旅途中的那座城、那些事、那个人，那是让我们更加热爱生活、找到快乐的动力。

　　现在，牡丹的那位男朋友还是没有回来，牡丹也还在洛阳生活，开了彩铅工作室，还开了创意彩铅培训班，工作很忙，也很充实。她说每天还是会去那家小店喝羊汤，有时候还赶早去喝“头锅汤”，每家老店都有自己的秘方，她却只爱那一种。牡丹说：“人的一生，本就是长长的旅行。我现在喜欢这座城市，是因为我喜欢现在的自己。”（绍兴柯桥区侨联供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