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击进入侨情管理信息系统

No.1 去番邦

2016-05-20 11:49:12

  编者按:接触到阿航的长篇纪实散文《洋葱皮》实属机缘巧合,却不曾想在冥冥之中打开了一扇令人耳目一新的大门。《洋葱皮》林林总总地记录了其旅欧十数载的所见所闻,旅欧生涯让阿航懂得了人生况味,也加深了对家乡青田的认识。门内的风景究竟如何,还需读者朋友们自行鉴赏,所以从本期开始,将这部“现实主义文学精品”摘选连载刊登,告诉你那些人旅居欧洲那些年发生的那些故事。

  作者简介:阿航,本名陈增航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旅欧十数载,现居浙江青田。

  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《走入欧洲》《漂泊人生》《遥远的风车》;由浙江电视台拍摄长篇电视剧《走入欧洲》;由成都出版社出版散文集《雪若梨花》。于《收获》《花城》《上海文学》《钟山》《美文》《江南》《小说月报》《散文•海外版》《中篇小说选刊》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和散文二百余万字。

  获浙江省“五个一工程”奖,入选浙江省“文学解读浙江”作品一部,长篇纪实散文《洋葱皮》入选浙江省“现实主义文学精品”。

No.1 去番邦

  飞机是在白天起飞的。我想起往下看的时候,底下是个冰天雪地世界。没有人烟可言,高耸的群峰刀劈一般,一派蛮荒时代的大寂静。连绵不绝的单调白色铺天盖地,令人脑门眩晕,心口发慌—— 我已浑身汗津津。

No.1  去番邦

  适才,从北京首都机场出关时,十多位前来送行的乡人站在边防海关玻璃墙外,目不错珠地瞧着我们一个个过海关。每过关一位,他们便挥舞起手来,脸露喜色。而我们彼此之间,其实是“各自为政”的——每位即将踏出国门的人都有一两位亲戚朋友陪同到北京。但不管是谁过关,那堆“亲友团”都会表示一番,各个欢欣雀跃。黄幻颂是从意大利回来的,事先他以老资格口吻说道,能不能去“天堂”,就看你能不能顺利跨过那道门槛了。那时的我们属井底之蛙,正如俗话形容的那样,以为国外的月亮都要比中国的圆呢。故而把出国的事儿看得很重,看成是人生的十字路口,紧张就在所难免了。

  飞机上有二十多位都是我的乡人。抵达东德东柏林机场后,拥有欧洲某国居留的乡人利用转机时间,纷纷前往西柏林探亲访友,而我和另外十来位初出国门的人留在机场里。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落在异国的土地上。虽说机场是封闭的,我们如笼中鸟,但情形是绝然不同的。夜深时辰,候机大厅空空荡荡,旅客寥寥无几。我走到候机室玻璃墙前,睁大眼睛朝机坪张望,外头灰蒙蒙的,半明半暗的灯火显得十分邈远。两位身材高大的东德警察打从身旁经过时,我才深切意识到,这就是传说中的番邦了。

  对于“番邦”,自小我就耳熟能详。实际上在我的家乡,对“番邦”这个词儿均烂熟于人心。“去番邦赚番邦银”是乡人的一条传统谋生之路,同时也是所有男丁走向社会的志向所在。我的家乡是浙江青田县,盘踞在浙南的山旮旯里头,秀美的瓯江穿境而过。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,且人口密度大。如若不挪动,仅靠在本乡本土自给自足恐怕得饿死。据有关资料互证,在很早以前—— 大概是清朝吧,我的乡人就通过陆路的西伯利亚进入番邦谋生计了。老家产一种石头,石质晶莹剔透,软可奏刀。乡人将雕刻成小猴、小猪诸小玩意儿,携带至番邦兜售。售罄后就地取材,贩卖领带、皮带什么的,搭于手胳膊上,街头巷尾一站,任由冷冽寒风横扫或似火骄阳扣在脑瓜子上。番人有时嫌他们煞风景,给上一脚,于是就有了“皮鞋踢”的外号。海运通后,乡人一般从上海出埠,在不见天日的洋轮船肚子里,闷上一月两月,死了的抛进大海喂鱼,活着的如路边野草顽强生长。我的祖父,年轻时节与一乡人去番邦,刚抵达上海,什么都还未来得及开始,祖父的同伴即被汽车轧死在上海的大马路上了。当年的他们,生活在老鸦都飞不到的山窝里,没见过世面。这次去上海,是他们人生第一遭乘上“会跑路的屋子”。在车水马龙的上海大马路上,祖父和这位乡人踩高跷般重心不稳,上蹿下跳,灾难也就无以躲避了。我至今都没法弄明白,像整个欧洲大陆,最早去那儿的华人却是我们这个山区小县城的人。老家县城地处偏僻,交通闭塞,乡人们因少见识呆如木鸡。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们率先浸染欧洲这块土地呢?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一桩事了。

  前往匈牙利布达佩斯乘坐的是小型飞机。我们连同黄幻颂在内共八位乡人。飞机上除我们黑头发黑眼睛外,其他人一律黄头发蓝眼睛,这让我觉得怪怪的。当年匈牙利属于免签证国家,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落地签意思。匈牙利海关人员穿黄军装,似睡非睡地给每位入境者盖入境章。从机场出来,我的好奇心再度被激活,仰头看天,天空湛蓝,白云清清爽爽。乘坐上的士后,沿途鸟语花香,真不愧是番邦啊。

  布达佩斯这座城市的美丽不言而喻,那条梦中的多瑙河就在眼皮子底下流淌,水波潋滟,倒映着两岸的洋楼和连接两岸的桥梁。大街上一辆正跑着的巴士上,最后一排玻璃窗口,一位金发碧眼的妙龄女孩招手个不停。我环顾四周,身后并无他人,这下才敢确信—— 于是也如向阳花般地朝着女孩傻笑。当年匈牙利境内许是东方人面孔不多吧,物以稀为贵,这让我弱弱地窃喜了一回。

上一篇:旅西华人新二代传统文化教育问题面临新挑战
下一篇:心中的太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