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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国,堂堂正正做人

2014-08-06 18:36:42

爱国,堂堂正正做人

—— 一位八旬老归侨的人生感言

文/周添成

  古往今来,不少读书人会在70岁时写篇“古稀人语”,在80岁时赋首“八十有感”,把自己的人生感悟浓缩在一篇文章或一首诗里。2014年恰是我在人世间生活的第八十个年头。我这个耄耋之人,也仿效文人的做法,写篇感言留作纪念。

爱国,堂堂正正做人

  我的80年,说来很平常,却也亲历了几种迥然不同的社会制度,遇上了许许多多难以忘怀的人与事,尝过了酸甜苦辣的人生滋味。我一直把这些经历当作一笔财富,倍加珍惜。回首80年,我无怨无悔无遗憾,因为我这80年,可以用令人艳羡的两句话、八个字来概括,即:爱国,堂堂正正做人。

  “爱国”是贯穿这80年的主线

  我认为,爱国是每一个人(不论种族肤色,不论贫富贵贱)做人的底线,因此,我举手投足、一言一行、为人处世,始终没有离开“爱国”二字。我这80年大体可分为侨居海外与回国定居两个时期。只要观察侨居海外遭受的经历与回国以后接受的教育,就不难找到我爱国思想形成的脉络。

  先说侨居海外的18年吧。我出生于马来西亚,是土生土长的华裔。即使在蕉风椰雨成年累月地吹打下,也没有改变我那固有的黑头发、黄皮肤和一颗中国心。究其原因,除了华侨社会的环境影响、华侨家庭的传统继承、华侨学校的教育熏陶以外,更为重要的是受到当年东南亚华侨抗日救亡运动的影响。在以往的回忆文章里,我说过我的民族认同感得益于社会、家庭和学校。我生活的城市—— 槟城,是马来西亚华侨华人最集中的城市之一,中国人占当地人口的2/3以上,那里大多数人的语言举止、风俗习惯、节假日与国内的大同小异,简直可以把这个城市叫做“唐人城”,生活在这里的中国人不易被同化。我的家人侨居国外虽已有几代,但他们的根在中国,与家乡的亲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无形中也培育了我的故土情怀。更有意思的是,我在接受教育上还出现一段小小的插曲:家人为了我长大以后谋生方便,把我送到当地一所教会办的英文学校—— 圣约翰学校,上了半年学以后,因为我拿不出“出生纸”(即出生证,丢了)被勒令退学,家人只好改送我上华侨创办的华文学校。在华校里,我读了苏武牧羊18年守节、屈原忧国忧民投江自尽、岳飞抗金写《满江红》、文天祥坚贞不屈写《正气歌》等动人历史故事,使我为祖国五千年的璀璨文明而骄傲,为自己是炎黄子孙而自豪。

  上个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,东南亚掀起的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,对广大海外侨胞而言,就是生动而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。我虽然年幼,但在大人、老师的言传身教之下,在大环境的感染之中,也开始有了民族忧患意识与危机感。童年时见到的侨胞们激动人心的抗日救亡活动,如今还会像放电影一样,一幕一幕在我眼前浮现:你瞧,戴着红袖套的华侨组织的纠察队在愤怒焚烧东洋货,我们围在火堆的四周,边高举拳头边高呼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!”“日本鬼子滚出中国!”真是大快人心;你瞧,华校的老师领着小学生上街宣传抗日,义卖“爱国花”,我就在那小学生队伍里;还有那生活在最底层、在饥饿线上挣扎的华侨人力车夫,他们拉着客人,边跑边掏出身上仅有的几角钱(有的还只有几个铜板)投进路旁的捐款箱,捐出他们的血汗钱。这令我终身难忘,激动不已!据报载,一笔笔捐款,一批批物资(特别是药品)汇总到新加坡的“南侨总会”,然后送回祖国,支援抗战。

  小时候我就听说,有许多华侨青年响应号召,回国参战,他们的热血就洒在祖国的大地上;有许多华侨机工,参加南侨机工队,视死如归,日夜奔驰在滇缅公路上,保证抗日运输线畅通无阻。当时我巴不得自己快快长大,也像大哥哥大姐姐一样,为祖国抗战出力。不过,当时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每天上学前向家长多要点钱,以便班主任来募捐时多捐一点,另外在课余时多扎、扎好爱国花,上街时多卖点钱。

  1941年底,日军偷袭珍珠港,太平洋战争爆发,东南亚也不能幸免于难。日寇占领马来西亚整整三年零八个月。海外侨胞亲眼目睹了日军的狂轰滥炸、烧杀虏掠,与祖国同胞一样沦为亡国奴。在那漫长的苦难岁月里,我与许多华侨子女一样,宁可辍学在家,也绝不去上鬼子办的日语学校。面对日本侵略者,我脑海里渐渐产生了这样的概念:中国不能亡,祖国要强大,我长大了一定要为祖国出力!

  1945年8月15日,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,海外侨胞与祖国同胞重见天日。可是,抗战的硝烟刚过,人们还沉浸在抗战胜利的喜悦之中时,在国内,国民党反动派又发动全面内战,人民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;在国外,二战一结束,英帝国主义重返马来西亚,对殖民地的统治变本加厉,公布紧急法令,实行白色恐怖,当地人民和广大侨胞在英殖民统治者铁蹄蹂躏中呻吟。新中国成立之后,英帝国主义追随美帝国主义,对中国大陆实行全面封锁。我和一些海外进步青年为了了解刚诞生的共和国的真实情况,经常冒着被捕坐牢的危险,偷听“敌台”(殖民当局指定“中央人民广播电台”为敌台,严禁收听),偷看禁书(进步书刊被列入黑名单,禁止出售、阅读,违者要受牢狱之灾)。在诸多进步书刊当中,邹韬奋的著作对我影响最大,特别是他在抗日战争时期所写的时事评论,无情地揭露了国民政府的腐败无作为,深刻地批判了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错误言行,对我最终决定回到祖国的怀抱,起了非常积极的推动作用。

  1952年10月,我放弃了财产的继承权,背着我的监护人,初中没有念完,就毅然决然地踏上回国的征途。

  回国时,出于对陈嘉庚先生的崇敬,在北京、广州和厦门三地的侨校中,我选择他老人家倾资创办的集美学校。陈嘉庚先生是伟大的爱国者、著名的侨领,被毛主席赞誉为“华侨旗帜,民族光辉”。东南亚的抗日救亡运动正是在以陈嘉庚先生为首的“南侨总会”领导下开展起来的。他那部著名的回忆录《南侨回忆录》就是一部具体生动的爱国主义教材,影响了无数华侨青年,积极投身革命,走上保家卫国之路。上世纪50年代初,陈嘉庚先生回国定居,我在集美的三年里,有幸经常目睹他的风采,聆听他的教导。他要求学生做到“爱国,诚毅做人”,让我又一次受到爱国主义教育。此后我考进厦门大学。厦门大学也是他老人家捐资创办的私立大学,后来改为国立大学,但仍保存着陈嘉庚先生的爱国传统,我再次受到爱国主义的熏陶。

  大学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,我没有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,但是,事事处处,时时刻刻,我都把祖国放在心中,并为她尽心尽力地工作着。

  “堂堂正正做人”是这80年坚持的原则

  我一向认为我们绝大多数人的“人”字不会是大写的,但我们可以写成正楷的“人”字。换言之,我们虽然不可能都成为伟人或名人,但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。

  80年,在历史长河中,只是沧海一粟,但在人生旅途上,却是漫漫修远。在人的一生中,不可能一帆风顺,有顺境也有逆境,而且,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,如果世事都春风得意,那必然不是生活。面对变化多端的社会现象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,要求我们能正确对待与妥善处理。堂堂正正做人就是我们一辈子必须坚持的原则。

  如今,我已是高龄的老人,虽然我在去年写的那篇题为《致二十年后的自己》的文章里,开心地设想自己活过一百岁,与国人分享改革开放的红利,幸福地过上小康的生活。但是自然规律谁也违抗不了,什么时候上帝想到我,就会叫我去报到(但愿能如108岁的周有光先生所说那样:上帝忘了我)。不过,我不管什么时候走,都没有留下遗憾,因为我这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。

  回忆自己的80年,确实可以无愧地说:我这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,老老实实做事。仅举数例,就可以说明。我曾经历两场较大的政治运动,都没有投机取巧,充当“积极分子”。比如在反右派斗争中,我平时比较接近、谈得来的好朋友都被错误地打成“右派”,我没有乘机“落井下石”,结果自己也被划为“中右”(“右派”边缘,控制使用)。运动过后,他们都称赞我说“老周,够朋友”;在那场史无前例的“文化大革命”中,我没有跟“造反派”搞打砸抢,乱批乱斗,被打成“保皇派”,而且,因为顽固(其实是坚持真理)不断升级,由“老保”到“铁杆老保”到“钢杆老保”,挨批斗,受折磨,甚至被“造反派”用大板凳砸倒在地,还被狠狠踩上一脚,我都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乱说。三年困难时期,我与国人同甘共苦,没有向国外求援。事后我槟城的一位老校友对我说:“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封信,我们会给你寄上大米、白糖和奶粉的。”我当时考虑那样做有失国家的脸面,为了祖国的尊严,我坚持自己克服过去。从事教育工作时,我处处以身作则,为人师表,言传身教,真正做到与学生打成一片,同一个食堂吃饭,同一个宿舍睡觉,一同下地劳动,曾多次被评为先进教育工作者;从政时,我为官清廉,公私分明,除公务活动外,有来访的亲朋好友都是自费招待;收到礼品如数上交,不占为己有;不奉承拍马,跑官要官;不亲一派疏一派,搞小帮派;天天勤奋工作,全心全意为侨服务。因为我堂堂正正做人,所以我活得很有尊严。

  我除了热爱祖国,堂堂正正做人,还懂得感恩。因为当年我回国是“匆忙出逃”,到了深圳口岸时身上仅有叻币3.3元(叻币是马来亚的货币,相当于今天1.5元人民币),已是一贫如洗。从高中到大学毕业的7年,生活与学习全靠人民助学金。大学毕业后分配,我当上人民教师,1984年又把我提拔到省侨办的领导岗位,如今退休在家,过上幸福的晚年。有共产党才有我的今天,我从内心感激共产党,感谢伟大的祖国。

  不过,我在这80年里也有两件至今仍深感内疚的事,一是对不起我的姨婆,我寄养在她家里,虽然不是太温暖,但她是我的监护人,抚养了我13年,那一年我出走是不辞而别,深感不应该。1991年我返马探亲时,本该负荆请罪,可惜她已驾鹤仙去;二是对不起我的老伴,家庭生活重担全靠她一人挑起,我没有尽到做丈夫与做父亲的责任。

  常言道,看清楚自己比看清楚别人难。以上这些体会正确与否,还是让熟悉我的人去评判吧。

  注:书法作品由浙江经济生活报原总编吕韶羽赠送(作者系浙江省华侨华人研究会顾问、马来西亚归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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