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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清时期杭州的西湖香市

2016-05-23 15:37:11

明清时期杭州的西湖香市

文/陈学文

  杭州风景秀丽,城中有西湖,甚为罕见。明人宁良:“杭之佳丽富美,大江之南无嘉焉。”①湖光山色相映红,西湖素为游客所喜爱的游览胜地,每届春秋,湖中游船画舫如织。葡萄牙人曾德昭:“西湖,它是世界奇景之一,四周有三十里,合六英里,其中筑有优良的宫庭(廷),覆盖着青草、植物和树林,美丽的山峰,围绕这些宫庭;潺潺流水,从一头进入,另一头流出。水之清澈,令人乐于观赏,湖底细沙,纤毫悉睹。湖上有铺石道路,任行人随意玩乐通行,备有小艇,供休歇宴乐之用……这类船,其色彩和镀金形式,奇特而且多样化,航行设备很完善,不致遭受水淹。”②西湖在数百年前外国人的眼里已是美不胜收的“世界奇景”。章潢:“舟车所凑,湖山所环,其四方之游士贾客,肩摩踵蹑。”③

  每到春秋,大江南北游客纷至,特别是“花朝”节(农历二月十二日)到端午节(农历五月五日)这三个月里,春光明媚,香客纷至沓来。游览、朝拜、购物,人山人海,成为江南一道独特的风景线—— 香市。

  西湖香市遐迩闻名,香客从水陆各道涌向杭州,一边观赏风光,一边忙于购物,杭城内外,香客遍布各城区,热闹非凡。明代文学家张岱记曰:“香市起于花朝,尽于端午,山东进香普陀者日至,嘉湖进香天竺者日至,至则与湖之人市焉,故曰香市……数百十万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日簇拥于寺之前后左右者,凡四阅月方罢,恐大江以东,断无此二地矣。”④

  其实,香市是在宗教外衣下的旅游商贸活动,是杭州特有的商业现象,为其他城市所罕见,因为杭州是东南佛国,佛寺密布。据载,明代有佛寺138座,院28座,道观8座,庵2座。清代有寺134座,观20,庵62,院95,宫7,堂3,连同府县计有426所(座)。⑤僧侣尼姑道士数以千以万计。寺观常以借香客拜佛敬神之机,招待香客人等设立餐饮借宿处所,并设有出售土特产各种大小摊场。以山门为市场,招徕众多香客来交易,遂成特有的“香市”。其中尤以昭庆寺最著,“昭庆两廊故无日不市者。三代八朝之骨董,蛮夷闽貊之珍异,皆集焉。至香市,则殿中边甬道上下,池左右,山门内外,有屋则摊,无屋则厰,厰外又棚,棚外又摊,节节寸寸。凡胭脂簪珥,牙尺剪刀,以至经典木鱼,伢儿嬉具之类,无不集。”⑥香市百货杂陈,应有尽有,香市一季,收入颇为可观,“店摊各货齐全……亦一宗大生易(意),也。”⑦在香市上货物齐全,除了日用品外,凡古董玩具装饰品等也摆列供人选购。

  香市以杭城四大寺(昭庆、圣因、净慈、么林)为主,而城隍山各庙,天竺山、小和山、法华山、岳坟、湖心亭等处香市也很热闹。吴山香市上,“邑居丛集,华艳工巧,殆十余万家,声甲寰宇,恢然一大都会也……阛阓街衢,红尘雾起。市声隐振,漏尽犹喧。道隐僧庐,晨钟暮鼓,青楼画阁,杂以笙歌。”⑧香市不仅在白天,夜晚晨昏,昼夜不息,杂以种种娱乐活动。

  香客来杭主要有两条线路:一条是从山东来,先抵杭烧香,然后由杭转赴普陀山朝拜;另一条线路人数更多,是浙北嘉兴湖州及江南等地。他们坐船至北新关或松木场等八个口岸,每日不下千余艘船。

  香客回去时多顺带一些杭州土特产,如丝绸、茶、刀剪等。他们到各寺院都要点燃香烛纸箔等祭献品,由此也推动了杭城锡箔业生产。在贡院、孩儿巷、万安桥一带,锡箔作坊商店近万家,成为杭城供应江南各地锡箔的产地,“杭城之锡箔一行,不知养活几万万人。”⑨锡箔还用于装饰,“衣袴器用文轴櫰题,多用金箔涂画。”⑩由香市带动餐饮、旅馆、交通、搬运、锡箔、丝绸、娱乐、古董等行业的发展。“城中三百六十行生意,夏秋冬三季不敌春香一市。大街小巷,无不挨肩擦背也。”⑪

  香市的繁荣热闹也引起在杭外国人的注目,罗马尼亚人米列斯库《中国漫记》:“离西湖的运河不远有一座大庙,这里经常举行庙会,汇集了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珍奇货物。总之,这个城市之秀丽非笔墨所能形容。”“湖上有装饰得金碧辉煌、五彩缤纷的游船,船上轻歌曼舞,一片歌舞升平景象,中国人所谓‘地上天堂’,确实名不虚传。”⑫数百年前外国人眼中的西湖香市已是“名不虚传”的人间天堂。

  西湖香市是杭州特有的一道风景线,是集旅游、商贸、宗教、餐饮、物流、娱乐、服务等于一体的特殊市场,折射了明清时期江南的历史文化特色,也展示了杭州这个江南大都市丰富、悠久的历史文化内涵。2016年G20峰会将于9月在杭州召开,届时把杭州推向国际大都市的行列,希冀杭州西湖香市的繁荣场景也能再现。(作者系浙江省社科院研究员、教授,日本大阪大学、丹麦哥本哈根大学客座教授,《钱江侨音》审读委员会委员)

  注释:  ①成化《杭州府志》,宁良序。浙江图书馆珍藏钞本;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》史部•第175册,齐鲁书社,1996年  ②《大中国志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8年,第16页  ③《图书编》,卷38《全浙风俗》  ④《陶庵梦忆》卷七《西湖香市》  ⑤参见万历,光绪《杭州府志》,吴之鲸《武林梵志》等  ⑥张岱《陶庵梦忆》卷七  ⑦《杭俗怡情碎锦》,清代稿本,《中国方志丛刊》526号,台湾成文出版公司,1983年  ⑧俞思忠《西湖志类钞》中卷《吴山》,西湖文献集成第三册   ⑨《杭俗遗风》卷十八  ⑩万历《杭州府志》卷十九《风俗》,南京图书馆珍藏明刻本,有“八千卷楼珍藏善本”等三个印钤  ⑪《杭俗遗风》卷三  ⑫罗马尼亚,尼•斯•米列斯库《中国漫记》三联书店,1988年,140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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