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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篇纪实散文《洋葱皮》精选连载

2016-09-13 17:17:59

长篇纪实散文《洋葱皮》精选连载

文/阿 航

  No.2 巴勒莫见闻

  巴勒莫为西西里岛省会城市。如果你看过意大利影片《天堂影院》,那就一定曾见识过它的风光。《天堂影院》的主要外景地便是由巴勒莫和一个名叫切法鲁的小镇拼凑而成。同样,《教父3》也有不少外景取自这里。

  那次去巴勒莫,谈不上闲情逸致,因为我不是去旅游的,而是无处可去了。我想起在巴勒莫还有位乡人凯,于是我给凯打电话,说自己现在北部一城市火车站电话亭,实在是无路可走了。凯是个厚道人,便说那你先来我这里。

  那一趟列车究竟乘坐了多少个小时已记不得了,反正我睡得昏天黑地、迷迷糊糊。抵达巴勒莫时是夜间,这点却记得分明。凯来火车站接我,我们并肩往外走。凯说火车站离他的餐馆近,不用打的。路上碰见一位女乡人,我们便一起走了。突然,一辆摩托车擦身而过,后座的人夺走了女乡人肩上的坤包,女乡人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凯扔下替我扛着的行李,追了几步路,骂骂咧咧了几句。踏上西西里岛的第一时间,曾在电影里见过的街头遭遇飞车党一幕竟就这样发生在我眼前。过后,凯等人去火车站旁垃圾桶找那只被抢的坤包。凯说,按惯例抢包的人会把证件和包丢在那里。但他们翻到三更半夜,包是找到了不少,却均不是女乡人的,女乡人的包确定是有去无回了。

  巴勒莫这座城市,与欧洲其他城市有所不同。街道不整洁,且破破烂烂,行人自由散漫。我甚至见到妇人追打自家小孩的画面,他们竞赛似地在大街上飞跑,街人熟视无睹。一位在凯餐馆打工的乡人,下班后领我在附近逛一逛。他指着远处一座山峰说道,那是火山口。我对火山这类事物缺乏常识,觉着火山口离城市这么近,难道不危险吗?乡人也只是个打工的,就请我吃路边摊上的煮鱿鱼。一锅热气腾腾的鱿鱼—— 严格来说是鱿鱼的头和须之类,没有整个的鱿鱼。乡人用手指在锅沿边指指戳戳,那位意大利老头按乡人所指叉起几块鱿鱼零碎置于砧板上,快刀斩了,每碟挤上半只柠檬,撒上盐末。这时,只见老头将挤过汁的半只柠檬抛至身后,脚后跟如同长了眼似地接住了,再一挑,柠檬准确无误地落入不远处的一只垃圾桶,弧线相当优美。乡人和我一道用手抓鱿鱼吃,笑说番人比较滑稽,名堂也多一点。

  另一日,这位乡人又领我到海边走动。因是深秋季节,海边浴场冷冷清清,那些供人冲淡水、更衣的设施东倒西歪。巴勒莫的深秋和冬天并不太冷,春服即行,但下海肯定是不行的。那天的海滩上,只走着我们两位异乡人,脚印印在沙地上,深浅不一,歪歪斜斜。我们在一处海堤向远方眺望,乡人说对岸看不见的地方就是非洲的突尼斯,去那需要乘六个小时的轮船。我呆呆地望着海的尽头,只见海与天连一起了,什么都看不见。

  往回走时,看见风中的屋檐下晃动着两只退了色的灯笼,黄须差不多掉了大半。那是一家已经关门的中餐馆,原主人同样为我的乡人。通过玻璃门朝里张望,见到墙壁上有几幅书法。这些龙飞凤舞的字眼是我所熟悉的,出自老家一位好舞文弄墨之辈。出国前,此兄还跑到我家送了两幅“墨宝”给我,可惜那两幅书法被我丢在了匈牙利边境一户农家了。

  No.3 西西里岛的老板娘

  我们围餐桌而坐。那是夜间,天穹沉静,一如洗过似的。留学生张说:“你要当作家,可以写写老板娘。《西西里岛的老板娘》,一个多么让人有想象力的题目。”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,站起来说:“你们就知道空谈。”凯前脚刚走,红就感慨:“他这人什么都好,就是缺少浪漫细胞,十有八九又去仓房理货了。”凯是餐馆老板,或许在他看来,如此坐着聊天是一种莫大的浪费。

  张继续前面的话题,说西西里岛这个地方给人神秘感,一位年轻貌美的老板娘更是具有话题性。他指的是红—— 凯的妻子。红说,店里的事、家里的事,基本上都是凯做的,有时连衣服等家务也做,从这方面来说,凯是很好,但就是缺少点浪漫细胞。不干活的时候开瓶红酒,坐着聊聊天多好,人总是需要气氛的啊。

  不过在我看来,在欧洲生活需要现实一点,浪漫当不了饭吃。红偏头问我:“你也这么想?”张就晃着脑袋下了结论,看来老兄你是当不了作家了。

  凯是我的老乡,我们在国内就相识。出国前,凯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,本地人叫他“做岩老司”,就是砌石岩墙的人。凯所干的活为粗活,人照样不细,常年累月一身工装,屁股兜里露出一双半旧的白纱手套,一副少年老成的派头。凯还心气不低,一门心思想要找个条件稍优的另一半,然而却屡屡碰壁。

  改变命运的关键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有个阿婆,儿子在番邦,因喜好披金戴银招来了窃贼。失窃后她亡羊补牢,通过熟人找到凯来给家里的窗户安铁栅栏。凯干活的时候,阿婆就在一边看,越看越顺眼,觉得这小伙子是块干活的好料,就问凯愿不愿意去番邦,凯当然愿意。于是,阿婆的儿子给凯办理了出国手续,双方签订协约,凯为阿婆的儿子做工三年。凯出国的时间为上世纪80年代初期,一本护照在手的人吃香得很。凯与友人到温州购置衣物,并落脚在友人亲戚家。亲戚家有三位千金,年纪相差不大,均已到了待嫁的年纪。那家母亲见到凯便动了心思,托凯友人的口询问凯有没有中意的。这下凯心花怒放,定了那家的二姑娘,便是红。

  红说,她与凯还是有过浪漫的,那是在双方的通信阶段。当时红待在国内两三年都出不去,度日如年,全靠鸿雁传书消磨时光、振奋精神。每次收到凯的信,红都激动不已,一天都有好心情。凯在信中说道,夜里有空才能坐下来写信,实在太忙了,现在很想睡了但一定要给你写信,因为我想你……红给凯回信,问窗外的月亮是不是亮晶晶的?远方的灯火是不是一派璀璨?一次,凯在信中提到了海,说是下午到海边走了走,风很大,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扑过来。接下来的好几封信,红都在提问有关大海的事。红问到了海鸥,问到了白色的帆船,问到了黄金海岸线,问到了在海滩上晒太阳和游泳的番人。红笔锋一转说道,国外的风景虽美,可你心里还是要有我,不能见异思迁。凯回信道,我不会的。瞬间,红的心田涌上一股暖流,对着梳妆台镜子浅浅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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