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从哪儿来？”“我从中国来！”

“你从哪儿来？”“我从中国来！”

（德国）吴志芬

　　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，我离开祖国，只身来到了遥远的比利时，开始了在异国他乡半工半读的艰苦生活。

　　初到一个新的国家，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新的。我不懂当地的语言，更不知如何去谋生。在比利时，我开始了第一份工作，在一家中餐馆做杂工：切菜、帮大厨二厨拿配料、洗碗、洗锅、拖地、洗菜、洗厕所等等，从早到晚，什么都做。这份工作实在太辛苦了，平生我又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，因此手指常常受伤。别人也会偶尔伤及手指，而我却是十指全伤，好几个手指还伤及两、三处，我的双手贴了一层又一层的创伤膏。每次做沙拉时，疼得直流泪。

　　工作如此辛苦，我仍忙里偷闲，报名参加语言学校，学习当地的语言——法语。下午三点的餐厅休息时间，我便会准时赶往学校。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，在学校里当时练得最多的法语会话，就是:“你从哪儿来？”“我从中国来。”

　　一年后，我离开了比利时，来到了法国巴黎，在17区离凯旋门很近的一家香港人开的餐厅找到了工作。当初去应聘时，餐馆的老板娘问我：“你从哪儿来？”我说：“我从比利时来。” “你会法语吗？”“我已学习了一年多法语，在比利时做过厨房工，有机会就练法语，虽然现在还说得不很好，但一般都能够应付。”我自信地这样告诉她。于是，我马上得到了一份在餐厅里做“半服务生”的工作。所谓“半服务生”，是因为无法说流利的法语，只能干些给客人端端菜、咖啡或甜点之类的事情，还够不上做给客人点餐这样“高级点”的事。

　　巴黎是个国际化大都市，在那里，并不是“黄皮肤”就都是中国人。我在上下班的地铁里、在上学的路上，常有机会和人聊天。和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聊天的话题，一般也就从“你是哪国人？”开始。一些华人听到我能说些法语，就习惯性地说我是从比利时过来的。

　　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，我又从法国来到了西班牙。那时的西班牙，还正处于经济发展时期。当时马路上的BUS连遮雨蓬都没有。没有中文书刊，没有华文报纸，更没有中文电视台，也没有供中国人聚会的地方，中国人在那里的业余生活相当贫乏。中国食品也买得奇贵，贵得让人难以下手。有一次我和我兄长说：要是这儿也能像巴黎那样，在休息的时间里约上三、五位朋友，去吃一顿正宗的中餐，那该多好？这个愿望后来随着西班牙政府推行居留开放政策如愿以偿。

　　因为有了家人的照应，我的生活环境比在法国和比利时时好多了，平时的晚上如餐厅忙时就帮忙做点事，否则，只要做周末工就可以了。于是我可以全天在马德里官方办的外语学院学习语言，学院里的中国人很少，日本人却很多，我也常被误认为是日本人，于是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解释：我是中国人。九十年代初的日本可是世界经济强国，而中国驻马德里的大使馆那时都还是破破烂烂的，大冬天也没有暖气。每当被别人误认为我是日本人时，我的心会一阵阵揪痛。我是多么希望，有一天我不再会被别人看作是日本人，他们问我的第一句话应该是：你是中国人吗？中国人在外国人眼中应该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。这些，对于我和我的祖国，今天都实现了。

　　1997年7月1日，是全世界中国人扬眉吐气的日子，我此生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。那天西班牙全体华人社团在马德里Plaza de Espana大广场举行香港回归祖国大型纪念活动时的情景，仍然历历在目。也就是从这一天起，不管是走在大街上、还是在餐厅用餐的西班牙人，总会情不自禁地对我们说：你们中国真了不起！100年后的香港也被你们拿了回来，而我们西班牙的直布罗陀海峡到现在还被英国占着呢！也每每在这时，我的心中会油然而生对祖国的敬仰。因为正是祖国的强大，才使我们这些海外游子挺直了腰！

　　2000年，我离开了西班牙，再度回到了比利时，来到了父母身边。一年后，我侨居到了德国。在德国成人大学上课时，一位漂亮的德国女教师对我特别友好，她不止一次地当着全体同学的面，在课堂上赞扬中国，并打着手势说：中国的经济是直线上升，德国的经济是一直往下。经过几年的打拼，我的经济状况发生了变化，跃上了德国人艳羡的中产阶层。

　　几年前，我和我的先生去台湾的婆婆家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如何介绍自己。但我婆婆的家人为我解决了这些问题。他们说我既是德国人，也是大陆人。在台北户口处登记临时户口时，我记得我是这样填写的：出生在中国，现居住德国。

　　2007年，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，看着乡人，听着乡音，叙着乡情，陶醉在家乡人民的热情之中。想起自己辗转西欧、还不时被人误认他国之人的经历，我不禁热泪盈眶，我深深地感受到：祖国没有忘记我，家乡没有抛弃我。那一刻，我在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：我永远都会是中国人！

　　今天我已经是德中旅游传媒协会的主席了，我就像我的祖国一样，经历了种种苦难，最后终于成就大业。现在，无论是何人何时何地如果再问我：你来自哪里？我仍会自豪地告诉他：我来自中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