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南移民的悲欢离合——读赵慎之的纪实小说

周添成

　　我在《钱江侨音》（2009年第1期）上读到“雪人不见了”已快一年，然而，作者赵慎之所描写的情景，一直历历在目。这是为什么呢？我曾问自己。后来把作者先后在《温州侨商》上发表的几篇纪实小说，放在一起比较研究，才发现这是因为他的作品有特色。是的，任何一部作品必须有自己的特色才能给人留下印象。

　　赵慎之先生写的是浙南移民的真实故事，反映他们的悲欢离合，这就是他的作品特色。要读懂他的小说，首先要了解浙南的移民问题。浙南地区是浙江南部的简称，它主要包括温州市辖三市、六县、三区和隶属丽水市却紧邻温州的青田县，那里是浙江甚至是全国的重点侨乡。解放前，浙南地区交通闭塞、信息不畅、经济落后，丽水曾被人戏称为浙江省的“西藏”（就是形容它交通不便，经济落后）。人多地少的矛盾非常突出，如青田县素有“九山半水半分田”之说，如逢连年灾荒，百姓真是穷苦不堪，难以聊生，穷极无路之下，有些人被迫跋山涉水，远涉重洋，外出谋生以求活路。

　　解放后，很长一段时间，我国严格控制公民出境，中国公民的正常移民受到严重影响。改革开放以来，浙南地区社会经济与全国一样得到迅速发展，但是，与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水平相比，差距依然很大。常言道：人往高处走，水往低处流。为谋取更好的生活水平，当地有不少人沿着前辈开创的出国路线，想尽各种办法移民出国，以圆自己的“欧洲梦”、“美国梦”。而西方国家只欢迎高技术、高学历或有高资产的移民，对来自浙南地区大量无技术、低学历、无资产的移民，则千方百计采取围、堵、截，以尽可能减少他们入境。于是，正常合法的渠道根本满足不了浙南地区百姓的移民需求，他们就选择非法渠道进入目的国。

　　实际上，自世界上有移民法开始，就存在移民的合法与非法问题。其中，偷渡这一非法移民方式最为人们所常见。这种现象不是哪个国家特有的。由于有非法移民的市场，就有这一市场的操作者。偷渡的组织者常被称为“蛇头”，在浙南地区也称其为“黄牛背”。偷渡者被称为“人蛇”，在一些地方被称为“鸭子”。偷渡已形成为严密、环环相扣、内外联系的活动，组织者从中牟取巨额利润。为实现偷渡目的，“人蛇”面临巨大的经济压力及生命风险，他们在偷渡路上遭受来自“蛇头”残酷、无情的欺侮和剥削，说出来令人发指，许多偷渡客最后落得人财两空。

　　作者在《一个偷渡客的忏悔》（刊于《温州侨商》总第6期）里，通过一个偷渡者的嘴讲述了他及其他人的惨痛偷渡经历，告诫别人千万别走偷渡之路。这篇作品与其说是纪实小说，不如说是一篇控诉书。偷渡客既是犯罪者，也是受害者，对他们而言，我们要做的更多的是教育和宣传。

　　浙南的非法移民活动，酿成了不少家庭悲剧，我们在《雪人不见了》（也刊于《温州侨商》总第8期）这篇小说里见到的一例。小说的主人公欧阳鹏飞一家三口，妻子钱芳，女儿欧阳妹，幸福美满，可是在出国浪潮中，经不起外面世界的诱惑，也想出去。然而，他们在国外无亲无故（在浙南地区，首先必须是侨亲才有可能进入移民链）的情况下是出不去的，正在这当儿，他们遇上像黄鼠狼的黄树浪。这个黄树浪是旅法华侨，独身，归国探亲时与钱芳相遇，看上了钱芳，为达到占有钱芳的目的，在了解了欧阳鹏飞家急于出国的想法后，他给欧阳家设了个局。他让欧阳夫妇用假离婚和假结婚去办签证出国。

　　所谓假离婚，顾名思义就是指本意不想离婚、感情和好、家庭生活幸福的夫妇，仅仅为了达到出国目的而采取的一种权宜之计，一旦实现出国目的，再复婚。何谓假结婚呢？假结婚简称假婚或白婚，它往往出现于两种情况：非法移民在国内时，为达到顺利出国的目的，或已出国的非法移民在侨居国为获取合法身份的目的，由亲戚朋友牵线物色移民目的国或住在国的结婚对象，对方第一必备条件是拥有目的国的合法居留或国籍，并且是独身，高矮美丑胖瘦、年龄大小、家境贫富不计，结成跨国夫妻，然后以配偶身份申请团聚实现移民目的。实际上，这仅仅是一种法律形式上的夫妻关系，移民目的实现后，大家再办离婚，该复婚的复婚，想另觅如意郎君或娇妻的，尽可按自己心意去做。当然，出售丈夫或妻子名义的有籍人士要按人头收费，结一次婚，他们要收费2——4万美元不等。这可谓一个愿打，一个愿挨。一个实现了移民目的，一个实现了不劳而获的收入目的。

　　为实现出国目的，欧阳鹏飞、钱芳按黄树浪的“主意”办了离婚手续，钱芳在与黄树浪结成法律夫妻后顺利出境。到了法国后，黄树浪眼见把钱芳骗出来了，假戏真做，霸占了钱芳，也不再给欧阳鹏飞、欧阳妹办出国手续。欧阳夫妇不仅自己吃了苦果，还殃及了无辜的女儿欧阳妹。这样的人间悲剧，前几年在浙南地区时有发生。

　　当然，浙南移民在海外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，在赵慎之先生其他纪实小说里都得到很好的反映，例如《异国情缘》（刊于《温州侨商》总第7期），写的是发生在法国的事。华侨青年林水清把的女朋友、法国姑娘莎莎带回家与父亲林风水见面。无巧不成书，这个法国姑娘正是他初恋情人玛丽亚的女儿，这样引来了“异国情缘”，华侨父子与法国母女，有情人终成眷属。《一位意大利老太太》（刊于《温州侨商》总第5期），写一位普普通通的意大利老太太，为了保护人身受到侵害的华侨，敢于仗义执言的故事。读了让人感动不已。

　　读赵慎之的纪实小说，犹如坐在茶馆里听一个好的说书人在说书，听了一场又想听一场。我想，这大概是因为作者是土生土长的温州人，大学毕业后又有在国内外从事侨务工作的经历，结识了许多华侨华人，积累了不少创作的素材，所以写出来的作品贴近生活。当然，也有美中不足之处，这也许是作者太注重事实所造成的，有一些篇章容易让人“对号入座”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
　　期待着读到赵慎之先生新的更有分量的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