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舌尖乡愁(二)

2010-05-28 11:06:48

舌尖乡愁(二)

胡 丰

粽 子

舌尖乡愁(二)

  “白白糍粽美,青青米果新。”“端午数日间,更约同解粽。”这是宋代大诗人陆游吟咏粽子的诗句。

  端午节吃粽子是已相传两千多年的习俗。南朝梁吴均在《续齐谐记》中写道:“屈原五月五日投汩罗而死,楚人哀之。每至此日,竹筒贮米,投水祭之。”宋《东京梦华录》中也记载:“今世人五月五日作粽,汩罗之遣风也。”

  一只小小的粽子,与一个大写的诗人相联在一起,原本非常物化的饮食,一下子就上升到精神层面了。中国人最懂得,吃不仅仅只是为了填饱肚子,还可以表达情感。吃是一种文化。每每想到这里,总禁不住为源远流长、斑斓璀璨的民族饮食文化感到无比自豪。

  小小粽子,品其色、香、味,也品个中文化韵味。粽子花式品种很多,因馅不同,有肉粽、栗子粽、豆沙粽、松仁粽……,外形不同,又分尖角“小脚粽”、长形“枕头粽”、“方粽”、“菱粽”……,上海城隍庙绿波廊的粽子长仅寸许,重不足半两,形如枕头,火腿为馅。小巧玲珑,味道鲜美,甚妙。而在广东我吃到的粽子,硕大无朋,足足有二三斤重。内馅有猪肉、莲子、红豆、花生、绿豆……吃起来清香、软糯、甘润,膏腴不腻。几个人围坐同享,亦颇有情趣。但最好吃的还是小时候母亲包的粽子。

  “绵绵粽子缘,溢满人间情。”当端午节悄悄走近时,母亲就早早忙开了。将买来的新鲜箬叶压在木盆的水里,把上好的糯米浸泡起来。我们小孩一看,个个欢呼雀跃:“哦,要包粽子了!”于是,大家帮忙把大蒲扇似的棕榈叶撕成细细绳子,把箬叶一张张洗刷干净,把烧熟的赤豆放进石捣臼内捣成豆沙……一家人围坐一起包粽子。只见母亲将箬叶折卷成一个尖角形,放入白花花的糯米,中间加进经酱油浸渍的鲜肉和栗子、青豆、佛豆等,再加满糯米,将箬叶包起,外面用棕榈绳子扎好。如若包甜粽,内馅就用豆沙。豆沙团里面先放入一条生猪板油。粽子的绳子不能捆扎得太紧,也不能太松。紧了,粽子容易夹生,松了,煮时锅里水进入造成稀烂,影响口感。而母亲包的粽子大小适中,松紧有度,有棱有角,精巧美观。

  端午节清晨,随着袅袅的炊烟飘荡,屋里荡漾着粽子的清香,令人馋涎欲滴。“哦,吃粽子啦!”我从床上跳将起来,奔向厨房。从锅里捞出一只热呼呼的粽子,剥开就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。母亲站在边上笑着说:“慢慢吃,小心噎着!” 我特别喜欢吃母亲的栗子粽和豆沙粽。金黄的栗子粽吃起来香、酥、鲜、嫩,肥而不腻。吃豆沙粽更是趣味盎然,先“开膛剖肚”,把雪白的猪板油涂开,豆沙就变得晶晶亮,咬一口,慢慢品味,细、润、滑、糯。“味道好极了!”

  旧时,端午节除了吃粽子、赛龙舟,家家户户还悬挂钟馗捉鬼画像,门楣上插上菖莆、艾叶,菖莆作剑,艾叶为虎,镇宅祛鬼。人们饮雄黄酒,小孩佩戴五颜六色的香囊,额头上涂了雄黄以驱邪避瘴……正如古诗云:“疏疏数点黄梅雨,殊方又逢重午。角黍包金,菖莆泛玉,风物依然荆楚。衫裁艾虎,更钗袅朱符,臂缠红缕,扑风香绵,唤风绫扇小窗午。”

  又是艾叶青青粽飘香。拿起粽子,想起远行的母亲。不知天堂里可有端午节?

  母亲,您在包粽子吗?……

绿豆糕

舌尖乡愁(二)

  小时候,常唱一只歌:“摇啊摇,摇到外婆婆桥,外婆叫我好宝宝,糖一块,饼一包,还有豆儿,还有糕。”

  外婆给的是什么糕呢?当然家家户户不同,时令不同也不同。我的外婆在杭州,当我“摇到外婆桥”,走进那条小巷,外婆给的常是定胜糕、桂花条条糕,但如果是端午时节一定是块绿豆糕。

  金华人端午节吃粽子,吃“五黄”(黄瓜、黄鱼、黄酒、蛋黄、雄黄),也少不了要吃绿豆糕。中医认为,绿豆清热解毒,护肝益肾,有防病辟邪,除痱治疮之效。因此,坊间一直有夏日喝绿豆粥、绿豆汤,吃绿豆糕的习俗。至于,过节的礼尚往来,包括年青人订婚后,逢年过节送礼(俗称“送时节”),端午节也要有绿豆糕,就像中秋送月饼一样。当年我下乡,同队的一位青年,因家庭出身不好,娶不上老婆,好不容易三十多岁才说上一门亲事。由于成份的关系一切都不敢声张,但端午“送时节”,总要买几斤绿豆糕。然而买糕点除了钱还要凭粮票。没粮票,小小的几张薄纸,让他发愁。最后东讨西借总算备好了礼品,可谁知却让“破四旧”的造反派拉去斗了一顿。绿豆糕竟成了民兵的值班夜餐。女方得知,悲愤羞愧难当,成份不好,一辈子抬不起头,当即毁了婚约。姑娘发誓“政治挂帅”不嫁“黑五类”家,只要出身好,无论“白痢翘脚癞痢傻瓜”都嫁!……最后,姑娘嫁了一个年纪比她大十五岁的赤贫瘌痢,而青年又打了十多年光棍。如今想起这悲惨的一幕,总令人酸痛得说不出话来。万幸,人民的万幸,民族的万幸,这荒唐的一页终于翻了过去,成了让人齿冷的历史!

  绿豆糕是用绿豆粉、碗豆粉、白糖、桂花、植物油做成。将经筛选的绿豆粉和碗豆粉,加植物油擦匀。放入各式木模子中,中间,嵌入豆沙等馅料,揿实。脱模后,置笼屉内蒸熟,冷却,装盒。

  绿豆糕,色泽嫩绿或浅黄,口感细腻紧密,具有清香绵软,甜而不腻、软而不粘,可口,味美。

  “出名要趁早。”是上世纪大才女张爱玲的名言。出了名的她也忘不了小时候母亲给她吃绿豆糕的情景,她写道:“我记得每天早上女佣把我抱到她床上去,是铜床,我爬在方格子青锦被上,跟着她不知所云地背唐诗。她才醒过来总是不甚快乐的,和我玩了许久方才高兴起来。我开始认字块,就是伏在床边上,每天下午认两个字之后,可以吃两块绿豆糕。”这两绿豆糕的奖赏令她终生难忘。

  精致的生活中,不但要有填饱肚子的食物,也要有吃不饱的小点心。一颗颗的绿豆,坚硬如铁石,放入水中炖成汤。加入大米煮就成粥。相比之下,磨成粉,做成方方正正的绿豆糕,是更进一层的加工,犹如艺术品的问世。加之攀上时令节日,给生活平添不少情调逸趣,饮食文化就是如此不知不觉中浸入我们的灵肉。味蕾上的感受,不时地让我想起儿时的旧事。“吃绿豆糕哦!”端午的早上堂前客厅母亲总少不了端上一盒绿盈盈,油亮亮,甜滋滋,软酥酥的绿豆糕。虽仅分得一块,甚至半块,但就这半点一块,不仅是解了馋,那醉人的温馨,更令人难以忘怀。

  绿豆糕,与我们有约,端午时节,向我们走来……

乌饭

舌尖乡愁(二)

  四月八,吃乌饭。这是金华人的风俗。其实,在江南有此习俗的地方不少。

  为何有此风俗?说法很多。一说,这是起源于佛门。据《神隐》说:“西域有神名曰佛,佛生日以黑黍饭不落角祀之,中国奉教者,率相效仿”。因农历四月初八传为佛祖释迦牟尼生日,故把吃乌饭的日子定在这一天。也有民间故事传说,有一孝女为入狱的继母送牢饭,但白米饭每遭狱中牢头的克扣。为让继母能吃饱饭,无意中她发现山中有一种树叶汁,色泽乌黑但清香可口,于是将它混入饭中,牢头意为是下等饭,就顺利送进,避过了克扣。后来此事传出,人们盛赞孝女聪明机智,并效仿吃起了乌饭。类似的故事,如宋代《目莲救母》的戏曲。说的是目莲姑娘以青精树叶浸泡糯米煮成乌饭,瞒过地狱中的饿鬼、狱卒,救其母,同升仙界……无论那种说法,都有可佐证,吃乌饭的习俗已有悠久历史。唐诗中就有“乌饭新饮霍香,道家斋日以为常”之诗句;宋代诗人陆游也有“道士青精饭,先生乌角巾”的吟咏。

  做乌饭先要采摘俗称乌饭树的叶子,这树又称南烛树或青精树,是一种属杜鹃花科常绿的灌木植物。叶子形状椭圆,色呈紫红,生长在山坡、路旁或灌木丛中。将叶榨汁浸泡糯米。待糯米染黑,即可烧饭。乌饭出锅后,平铺在荷叶或菜叶上,压成方块形,摊一层红糖,即可食。乌黑晶亮的米饭,黄黄的红糖,翠绿的叶片,相互映辉,煞是好看。吃一口,粘糯甜美,清香可口,别有一番风味。 

  明代医学家李时珍,在《本草纲目》中说:“此饭乃仙家服食之法”。《本草纲目》称:“久服能轻身明目,黑发驻颜,益气而延年不衰。”唐代诗人李白则有“岂无青精饭,令我益颜色”之诗咏。现代医学证明乌饭叶性平和,味甘而微酸,属补益类中药,富含微量元素和维生素是天然的保健食品。

  四月八,吃乌饭。小时,常见农妇肩挑手提,走街穿巷叫卖乌饭。记忆唤回了我尘封的流光。那个缠着母亲要钱的小男孩;那个站在门口石阶上等候的早晨;那飞快奔跑的喜悦;那托着乌饭大口大口的饕餮……。

  又是四月八,但,叫卖乌饭的农妇已少见。母亲更是再也不回来了……

苋菜

舌尖乡愁(二)

  苋菜,有的地方称“汉菜”,金华人叫“哈菜”。它是初夏的时令菜。叶片肥美丰腴为椭圆形,有深红暗紫的脉络。小时,看到母亲洗苋菜,不一会,整盆水都变成绯红,像打翻了颜料罐,觉得十分好奇、有趣。于是记得了这个菜,忘不了这苋菜红。

  母亲用手轻轻漂洗苋菜,捞起,沥干,切碎,放入油锅内加猛火翻炒。等菜炒瘪,加精盐,煮透,即可起锅。母亲说,“没有大蒜,不好吃!”所以,少不了先在油中加几瓣压碎的大蒜油爆。

  喜欢吃苋菜也是从它的红色开始的。白花花的米饭,浇上那艳若胭脂,丽如桃李的苋菜汤,是我儿时最爱吃的饭。饭红了,碗筷红了,小嘴巴、小手都染红了!吃完还在喊:“还要,还要,再来一碗!”……

  长大了,读到张爱玲回忆童年在上海时去舅舅家吃饭的故事,忍俊不禁。她写道“苋菜上市的季节,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,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色……”张爱玲还说“炒苋菜没蒜,不值得一炒!”这话和母亲说的“没有大蒜,不好吃!”如出一辙,这似乎已经是炒苋菜的经典了!

  苋菜吃不完很容易变质,不能过夜。于是,做油煎苋菜饼成了最好的收场。饭后,母亲将剩余的苋菜,加入面粉和水拌匀,在锅里摊薄,油煎。这不仅解决了剩余的菜,也让我们解解馋。饼一出锅,我们兄弟姐妹抢着吃,一下子盘里就光光的了。

  苋菜上市正是麦收时节。金华农家常包苋菜馄饨尝新。以苋菜为主,加肉末、虾皮、蒜和姜末为馅,放入蒸屉里蒸熟,蘸醋食,好吃。油煎苋菜馄饨,配粥,更有异趣。

  记得当年老邻居中有位绍兴人,喜食苋菜梗。正如知堂老先生人情冷暖的美文《苋菜梗》中说的“近日从乡人处分得腌苋菜梗来吃,对于苋菜仿佛有一种旧雨之感。”那种老得不成样子“抽茎如人长”的苋菜梗,切段盐渍,泡入臭卤里,“候发酵即成,生熟皆可食”夏天吃粥尤好。吃的时候一吸,吸出根茎里呈胶冻状的嫩液,然后把不中吃的外皮吐掉。远远就可闻到一股酸腐臭,但绍兴老先生却吃得津津有味。在我们金华,长到人高的老苋菜也是有的,但那是为收种籽的。一棵两棵孤单地立于地头。其余的,到了季节该拔的拔了,改种其它的。金华人也吃苋菜梗,却另有一种吃法。那已是草木葳蕤的盛夏了,把苋菜碧青的梗撕去外皮,掐成寸段,太粗太丰盈的还要从中间剖开,然后放盐腌一二天,再炒熟,倒也甚是清新宜人。

  记得郑板桥有两句诗:“白菜青盐苋子饭,瓦壶天水菊花茶。”所谓居家茶饭,平和心思,却全是上了色,着了釉彩,有着一种平民生活的清苦与闲趣,看上去格外亲切,吃起来味美,心静气宁。

  苋菜就是这样的菜,苋菜红更是为粗茶淡饭的生活着上了美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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