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份送出的礼

第一份送出的礼

周添成

　　翻出脑海里储存的记忆，我发现自己第一份送出的礼是：5个小苹果。

　　那是61年前的事。1948年，我就读于丽泽小学四年级。丽泽小学是马来西亚、槟城华侨社团“丽泽社”创办的一所华文小学。这所小学不论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设施都不错，在当地颇有名气，华侨家长乐意把自己的子女往这里送。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后，我又回到这所学校，算是复学。1941年日寇南侵时，当地所有的中英文学校都被关闭改办日文学校，强制当地人民接受其奴化教育。当时，爱国的华侨宁让自己的子女辍学在家，也不送他们去接受那种法西斯教育。1945年南洋光复，当地中英文学校先后陆续复办。为了弥补日军占领失去的三年零八个月的时间，许多学校采取各种措施，如让较好的学生连升带跳，我就是在二年时间内从一年级跳到四年级的。

　　记得当时丽泽小学四年级有4个班，我被安排在乙班。我们的班主任兼国算老师，是一位华侨中年妇女。她姓严，她对学生的要求和她的姓一样。当时东南亚地区的华文学校从教材到教学法，与中国大陆的大同小异，课本采用香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国国内的通用教材，对不听话的学生，教师可以体罚，如罚站，鞭子抽，关学等。我们这位严老师，对违反班规校纪的学生是不手软的。我这个学生脑子还灵，成绩总在前三名，但上课爱与同学交头接耳。我当过25年老师，我知道教师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在讲话，有人在窃窃私语，这是对教师的不尊重，有失其尊严。因此，她的教鞭也屡屡落到我的身上。在南洋没有春夏秋冬，只有晴雨两季，所以常年都穿短衬衣短裤子，鞭子不管落到哪一部位都疼痛难忍。挨打时一阵痛，痛时一阵恨。但是，恨过后慢慢地也就想明白，老师是为了我好，因此，我不会记仇。我因为有亲身经历，以后当老师，也格外严格，对后进生除了不体罚，不用鞭子外，批评起来也很厉害，我知道他们会理解我的苦心。

　　有一天，上国文课时来了一位陌生的男老师，他作自我介绍前告诉我们，严老师生病了，不能来上课，他来代上，而且要上到四年级结束。我当时听了一愣，接着一阵难过，平时看她上课时咳嗽，大家传说她生过肺病。那时人们害怕肺病和今天人们害怕癌症一样。我没有因为她再不来上课不用再挨鞭子而高兴，相反，深怕她的肺病复发。于是那个星期六，我把家长给我的零用钱节省下来，买了5个小苹果，星期天一早赶到她家里去慰问。她的家，我从未去过，只知道一个方向，于是靠边问边找，好不容易让我找到了。敲门三下，出来开门的正是严老师本人，看到我出现在她面前，眼眶都红了。我看到她还能出来开门，也很激动。我和她久久相对无言。这是中华民族“尊师爱生”这一优秀传统在严老师和我身上的具体体现。过了一会儿，还是她先开口。她对我送去的礼（只是5个小苹果）表示感谢，并鼓励我在今后的岁月里要更努力学习，争取对社会作更大的贡献。

　　我的第一份送出的礼是很纯洁的。